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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瞪口呆,这就是她所理解的电视语言——不是她要这么说话,是她认为电视台要让她这么说,人家坐在那儿也不舒服。
申纪兰从屋子里出来往外走。
我想拉住她问两句,老太太绷着脸一甩手:“在屋里拍得还不够啊。”
当记者这么多年,没碰见过这样的情况,是真羞愧。
我们索性把机器暂时关了,跟这几位代表说:“你们是代表农民说话的,可以在我们镜头里说真问题。”
郭凤莲看了我一眼,迟疑着说了一句:“我是关心……今年给农村的这三千亿,这个钱能不能到老百姓手里?”
十几个村支书本来都在一边袖着手看,慢慢都走过来了,说:“不要大拆大建”
;“不要把管理民主当成是用粉笔在小黑板上写个钱数”
……
我看见常青镜头摇过去,申纪兰正在用劲拍郭凤莲的肩膀:“凤莲,你给老百姓说了实话。”
回去车上,常青说:“这个村子不错,可以在这儿娶个媳妇儿。”
我跟他开玩笑:“你可不要颠覆我对你的看法。”
他忽然说了一句很有棱角的话:“今天不是一直在颠覆么?”
天安门广场上记者最多,镜头“呼啦”
就上去了。
我半蹲着找了一条人缝给录音把线拉着:“从这边过去。”
这时,地方台的同行把他扛着摄像机的同事往后扯了一下:“不要和中央台抢镜头。”
我来不及阻拦,那位摄像师已经迅速撤到后面了。
这样的话,大概他常常听到。
我惶恐,不光是觉得对不住同行,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新闻是争出来的,如果不必找就有人主动等着你采,不用费力就可以问出答案,不满意他还可以说第二遍,这种新闻,能有多少价值呢?
一个代表被二三十家围着,来不及辨别哪家时,众声喧哗里才能检验有质量的问题。
晚上吃饭的时候,在“新闻联播”
上看到一个我从没见过的镜头,一张脸大概占去四分之三的画面,是贴得太近造成的,还摇摇晃晃。
贴着他脸的是各个媒体的话筒。
这张脸是当时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主任林毅夫,在人民大会堂门前,政协会议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幕,他在说:“我的提案是给新农村提供公共产品的问题……”
围着的记者太多,摄像肯定是被推来搡去,因为晃得很厉害。
离得太近了,又是广角,林的脸几乎是变形的。
一块看电视的同事端着饭碗乐了:“以前联播可没这样的脸。”
“新闻联播”
的这条新闻还真不短。
电视里林毅夫正说到:“对农民的房子拆了再建的问题,要听农民自己的声音……”
办公室大家都围上来,看他怎么说。
没人再管他占满了屏幕、摇摇晃晃的脸。
第四年,我有点不想参加两会报道了,有媒体采访我,“你们今年报道哪十大热点?”
我问她:“你记得去年的十大吗?能说给我听听吗?”
她笑:“能记住一两个就不错了。”
我说:“就像水龙头一样,这十天来了我就把它打开,特别繁华,哗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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