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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琼楼心里异常沉重,早知道还不如不来,有些事她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宁可装聋作哑,至少心里能过意的去,跟苏沅说了这一番,等于把窗户纸都捅破了,她也没法再装下去了。
她甚至开始怨恨苏沅了,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苏沅看着那木匣和里头的纸张幽幽燃尽,掩嘴咳了声:“下到高丽,上至鞑靼,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被你付之一炬了。”
她冷笑看他:“还不是你没安好心,沦为阶下囚了还要算计人。”
苏沅又笑了起来,不若往日的温雅,反而有些恣意张狂,他边笑边咳,很快嘴角沁出血来。
沈琼楼讶然地站起来:“你怎么了?”
没听说苏沅还有痨病啊。
他但笑不语,耳朵都沁出血来,抬手指了指茶杯,她匆忙掀开碗盖:“你给自己下毒了?”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沈琼楼下意识地去拉他袖子想把他拉起来,皱眉道:“王爷暂时没说要取你性命,你这是何必呢?”
他反手搂住沈琼楼,神色倨傲:“我起手不悔,愿赌服输,就是不能像丧家犬一般被人推到刑场上,由着那些蠢物践踏。”
他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不后悔这些年杀过的人,造下的冤孽,也不后悔赌这一把,唯一后悔的...”
他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湮灭在唇齿间:“只有你。”
“我也不求棺材厚葬,死后把我扔在乱坟山里...”
沈琼楼愕然地看着他,他已经合上了眼,并且再也睁不开了。
苏沅跟王妃见面的时候死了,自然在宫里掀起一场风波,甚至有人偷偷猜测她是不是看着殷卓雍不好下手,干脆下药把苏沅毒死了,幸好殷卓雍没信这种鬼话,想法子把这事捂住了。
他匆匆回来见她,上下打量几眼,见她无事才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蹙眉问道:“你可有事?”
沈琼楼摇摇头:“我没事,我很好。”
她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苏沅怎么也是枭雄人物,见到这种人的逝世,总归是有些感怀,更何况他还跟自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殷卓雍神色缓了缓,不过片刻眉心却又攒起来了:“你去西厂做什么?”
沈琼楼低头看着脚下的雕花青砖,不肯看他:“你昨天不是抱怨苏沅不肯给你西厂这些年番子的花名册吗?我就去试试看,没准就把他劝服了呢?”
殷卓雍察觉出她情绪不对,抬起她的下巴问道:“你怎么了?”
沈琼楼默了会儿:“没事。”
他蹙眉定定地看着她,她被看得装不下去,叹了口气问道:“你如今成功进京入主皇宫,是早就谋划好的吧?”
他眉梢一挑,潋滟的眼波透出几分凌厉:“是那阉人告诉你的?”
沈琼楼想着反正苏沅死都死了,也不怕殷卓雍把他拉出来鞭尸,于是点了点头,坦然道:“是他说的。”
殷卓雍掖了掖嘴角:“他倒是什么都敢往出倒,他说你就信了?”
沈琼楼抬眼直视着他:“那就你来说吧,你说说京城大乱之后你把控朝政,这是你无意的,还是根本就是有心为之?”
他叹了声:“乖乖...”
他伸手按了按额角,玉白的面皮上少见的透了几分疲累:“我只能向你保证,沈家的荣宠不但不会失了,反而会比以往更甚,太子能给你的我只会给的更多。”
这绝对不是殷卓雍第一次叫她乖乖,但这回声音里竟有几分无奈。
沈琼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又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声,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两人躺在床幔里,谁都没有睡着,却没有一个人先开口的,殷卓雍也少见的没缠上来,瞧着床顶绣着的蝙蝠纹出神。
她也跟着沉默不语,等到了夜深的时候,她才帮两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轻声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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