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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劲松也剃着一个阿甘式的头,后脑勺剃光了,几乎是青的,头发茬子硬硬地拱出来。
二〇〇六年三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零三分,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
他坐在原告的位子上开口说话:“审判长,通知我的开庭时间是十点,被告迟到,我是否能得到合理解释?”
审判长看他一眼:“现在你先遵守法庭程序。”
冲书记员挥了下手。
书记员跑出去大声叫:“北京地铁公司!
北京地铁公司!”
片刻,两位男士夹着公文包,匆匆入门,在被告席上落座。
双方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法庭非常安静。
我明白了郝劲松为什么说“不管你有多强大,包括一个国家部委,当你被告上法庭的时候,你是被告,我是原告,大家坐在对面,中间是法官。
你和我是平等的”
。
这场官司关于五毛钱。
郝劲松在地铁使用了收费厕所,认为收这五毛钱不合理,把北京地铁公司告上法庭。
他是个普通的学法律的学生,连个律师证都没有,以“公民”
的名义打官司。
两年多,他打了七场——他在火车餐车上买一瓶水,要发票,列车员都笑了:“火车自古没有发票。”
于是他起诉铁道部和国家税务总局。
“在强大的机构面前人们往往除了服从别无选择,但是我不愿意,”
他说,“我要把他们拖上战场,我不一定能赢,但我会让他们觉得痛,让他们害怕有十几二十几个像我这样的人站出来,让他们因为害怕而迅速地改变。”
“钱数这么小,很多人觉得失去它并不可惜。”
我说。
“今天你可以失去获得它的权利,你不抗争,明天你同样会失去更多的权利,人身权,财产权,包括土地、房屋。
中国现在这种状况不是偶然造成的,而是长期温水煮青蛙的一个结果,大家会觉得农民的土地被侵占了与我何干,火车不开发票、偷漏税与我何干,别人的房屋被强行拆迁与我何干,有一天,这些事情都会落在你的身上。”
“但是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什么呢?”
“看看罗莎·帕克斯,整个世界为之改变。”
他说。
帕克斯是美国的一个黑人女裁缝。
一九五五年十二月一日,在阿拉巴马州州府蒙哥马利市,她在一辆公共汽车上就座。
那时,南方各州的公共汽车上还实行种族隔离,座位分为前后两部分,白人坐前排,黑人坐后排,中间是“灰色地带”
,黑人可以坐在“灰色地带”
,但如果白人提出要求,黑人必须让座。
那天晚上人很挤,白人座位已坐满,有白人男子要求坐在“灰色地带”
的帕克斯让座,她拒绝。
当司机要求乃至以叫警察威胁坐在“灰色地带”
的黑人让座时,其他三个黑人站了起来,唯独帕克斯倔强地坐在原位。
如果对方是一个孩子或是老人,也许她会站起来,但这次,四十二岁的她厌烦了所有黑人每天在生活中所受到的不公平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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