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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俞适野意识到地震的同时,街道像是自沉眠中被颠上了发条的玩具盒子,链条一绞,绞得门窗齐齐开放。
可除此以外,再没有更多的动静。
那些敞开的口子像吸纳光线与声音的通道,阴沉沉的,任什么进去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俞适野的目光自这些缺口处一掠而过,他没空思考为什么没人出来,只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居酒屋。
老旧的店铺还是一副老旧的样子,门前的帘子在地震之中微微颤动,像狂风里抖在枝梢的嫩叶。
它抖得这样勤快,以至于俞适野总觉得下一个瞬息,这副帘子就会被人掀开,刚才进去的温别玉将再带着老店长从里头出来。
他没有等到人,只等到了哗啦啦接连的炸响,像是无数瓷器一股脑儿全砸在了地上。
这些接二连三的清脆声响中,依稀还有一道模糊的闷哼,在层层叠叠炸响的间隙里,见缝插针地钻出来,一路钻到俞适野的脑海里。
这是温别玉的声音!
俞适野感觉到了一点儿恍惚,恍惚还残存在脑袋里,他的身体已经自动行动起来,猛地向前快跑两步,已经跑到居酒屋的门口。
粗糙的木头门框抵在了他的掌心,这一点点的尖锐刺破了俞适野脑海中虚幻的泡沫,他一下冷静下来,冷静着俯下身,调低重心,扶着门框的手与双脚同时用力,整个人如同猎豹一样,蹿入居酒屋。
一步跨出,光暗骤变,居酒屋的小窗户被地震中掉下来的挂画遮了大半,剩下的口子里筛出几缕探照灯似的光,打在室内,先打出一室浮尘,再直通通地照亮一地的碎瓷和倾倒下来的壁柜。
壁柜没有完全伏倒地面,它被支在了半空中,和地面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夹角,而这夹角的支点,正是温别玉的肩膀,他的前面,柜子与地面的空隙处,老店长拐着脚,正努力地想要爬起来……
俞适野及时赶上,手稳得像是手术台上医生的手,在一阵阵的晃动之中,轻柔地将老店长自柜子下抱出来,再蹲下去:
“上来,我背您。”
老店长虽然拐了脚,但并不慌张,在日本生活,总要习惯时不时就会发生的地震,而以他判断,现在的震幅并不剧烈,不会有太多危险,他指导俞适野:“主震结束了,接下去是余波,我们趁着这个时间,先从房子里出去。”
俞适野听了老店长的话,再将目光转到温别玉身上,心脏这时才抖了起来,像盛在水波里,无处着落:“还可以吗?”
“没事。”
温别玉神色清明,吐字准确。
就这两个字,俞适野胸中的水消失了,浮起来的心脏也跟着安稳落下,他一只手绕到身后,托举着已经抱住了他的老店长,另一只胳膊顶在柜子上,对温别玉说:“我帮你撑着,你先出来,我们一起跑出去。”
两人错位,支点转移,温别玉放松身体,从柜子底下脱身出来,站起来的那一刻,他满心信任俞适野,头也不回,立刻向外跑去。
这是很短暂的刹那,可感官又将它拉扯成了很漫长的时间。
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温别玉能够感觉到俞适野始终跟在自己的背后,对方甘洌的气息在这一刻变得温暖和煦,在他身周拢成了透明的罩子,将危险隔绝在他的世界以外。
这样的感觉,他许久没有体会到了。
***
一进一出,昏暗消失,光明重新降临下来。
俞适野背着老店长,和温别玉一起顺利出了居酒屋,也是这时候,周围的房子里才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虽然地面依然有些震感,但大家都很冷静,并没有什么惊慌的样子。
他们在人群的聚集处等了一会,感觉到断断续续地余震,也听见房子里因为震动而传来的一些碰撞声响……其后,晃动停止,声音消失,这场突然发生的地震,跟着过去了。
聚集在周围的大家活泛了过来,一些老人似乎是认识吕光远的,走过来和吕光远搭了几句话,声音挺低,但神色十分关切,其中一个还来到俞适野面前说话并比划手势。
俞适野愣了愣,才意识到对方正告诉自己最近的医院的方向。
接下去,他开着车,载温别玉和老店长前往医院,挂号就诊,前前后后忙下来,时间倒也不长,就一个小时多一点。
这时,诊断报告也出来了,老店长的脚拐了,好在不是很严重,平常多多注意,休养一段就行;至于温别玉,情况就更加轻微,只是柜子倒下来的时候碰青了肩膀,骨头没有问题,回家先冰敷,再用药酒揉开就好了。
俞适野拿了这两份报告,一边看一边让老店长翻译,等确定两人都没有问题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也是这时,医院休息区的玻璃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穿西装的男子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他满头大汗,发型凌乱,衣服皱巴巴的,甚至连面孔都有点变形,一副刚从滚筒洗衣机里捞出来,连甩干程序都忘了经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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