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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下属服从地欠身,又谨慎地向他确认,“送画的具体地点也是甲板么?”
等了几秒,下属蓦然醒悟过,一脸惶恐地退开,召集助手继续拨打通讯,亲自带了剩余几人,走向倒地不起的人质。
*
地面在晃动,似有若无,也是错觉么?
……不,似乎是真实的。
集装箱的角落里,江沅声神智涣散,无意义地自问自答,敛着眼睫,虚弱地咳了声。
他想,大概他此生已到弥留之际,也算让他因祸得福。
原本模糊了的记忆渐渐现形,无数带有声与色的碎片掠去,连成裂隙间隔着的水彩画。
画面的第一个人物,是踩着红色高跟鞋的年轻女人,屈膝蹲在他身前,手中攥着枚银镯,含笑地唤他“声声”
。
银镯上铃铛清脆作响,他伸手去抓铃铛,却忽见女人的笑颜散作缕云烟,他望呀望呀,再也望不见。
第二个人物,是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男人,站在夏日的窗台下,弯着腰,捧一碟野蔬什锦粥,温声哄他再喝一点,“喝完了病就会好”
。
他想问男人是真是假,因为他太痛太累,再也承受不了一点点欺骗,可不等出声,窗台坍塌,倒成大片崎岖的旧废墟。
废墟扑散的灰尘飞溅,蒙上他的眼,他终于感觉眼前一切到了荒谬。
他自知分辨不了真假,无助又委屈,落下泪,不知不觉被一双手轻轻拂净。
最后一次睁眼看,是位眉目英俊的灰瞳少年,姿态斯文地垂着双目,沉静专注地端详他。
“Cherry,别哭。”
少年轻抚他的面颊,纤长的指动作温柔,“忘记我是谁了么?没关系的。”
不,有关系,告诉我你是谁,好不好?
江沅声停止哭泣,严肃地抿唇,努力地想啊,想啊,不久他恍然大悟,傻乎乎地眯眼笑起来:“柚子哥哥!”
他踮起脚尖,想索求一个拥抱。
忽而起了雾,万千白鸥嘭地向上腾飞,少年向后退,淡漠的脸融进雾里。
他的柚子哥哥要走了。
一切都在离去,晃动地消失在雾中,他不再委屈,而被彻底惹怒,恨起这场雾,恨所有曾靠近他的、又或多或少被他得到过的爱。
想必那不是爱,是命运施加的骗局。
恨比爱深切,他从中汲取到力量,挣脱这场虚伪的大雾,朝着后退的灰眸少年一路狂奔。
不是说,他是最值得珍惜的生命么?
不是说,他再也不会生病、再也不会痛苦了么?
不是说,他一定会得到至死不渝的宽容和爱么?
骗子,如果不承认罪名,那就永远不准再说谎,不准丢下我,不准撕掉我一笔一笔画下的梦。
“江沅声。”
他停步驻足,攒起张笑脸,更像在恸哭,胡言乱语起来,“原来你真的是我啊。”
原来这样痛苦的、不堪活的人生,一直是属于他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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