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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体面（第1页）

当然，和喜怒无常的皇爷不同，太子夫妇的性格还是比较正常的。

对徐循的到来都表示了欢迎，还是太子先开的口，语调很和气。

“刚才吓着了吧？”

外头杂剧是锣鼓喧天，演得热闹无比，屋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也煞是高兴。

没有多少人注意太子夫妇和徐循这边，徐循的胆子多少也大了，没那么惊弓之鸟的，她了头，老实承认，“怕得不得了。”

太子夫妇要比她淡然得多了，太子刚才被骂过像猪，接仁孝皇后喜容都不让他去，现在也就和没事人似的，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慰问了徐循一句，便不话了，倒是太子妃把徐循揽在怀里，有心疼地，“别怕，皇爷的火也不是冲着你发的。”

抚慰了徐循几句，她又低声问，“刚才三宝太监去接你的时候，是不是和你了什么？”

徐循现在整个还出于惊魂未定阶段，人家问什么她就老实答什么，“郑大人，这事和我没关……要我老实答话就行了。”

太子妃若有所思地了头，把徐循放开了，“张娘娘喊你呢，过去吧。”

徐循只好又挪移到张娘娘身边去——张娘娘也是有几分真心疼她的，也是把她揽进怀里，笑道，“刚才吓着了吧？没事，皇爷就是那样，一阵一阵的，也不是冲你发脾气，你犯不着害怕。”

又哄了徐循几句，见徐循渐渐地回过神来，便，“你在我这坐着吧，别回去了，一晚上的只是看戏也是无聊，咱们聊天解闷儿。”

要吓蒙着还好，现在回过神了，各种问题就开始层出不穷地往外冒了，徐循心里被无数个问题缠绕着：三宝太监去喊她，是什么意思呢？那番话是有意要，还是看她可怜无心提呢？太子和太子妃问这事做什么呢？皇爷是如何知道了汉王妃的那几句话的呢？

然而，她一张口，问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皇爷……皇爷这么凶，您就不害怕吗？”

这话问得，实在是太稚气了，张娘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望向徐循正想数落她几句，见这孩子擎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眼里依稀仿佛还有泪光，不知如何，忽然触动情肠，这笑也就没了影，嘴唇微微一翘，语气倒是有冷清了。

“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

张贵妃，拿嘴唇一努太子方向，“你瞅太子夫妻两个，不也是都闹疲了？”

懵懵懂懂的婕妤倒抽了一口凉气，顿时便露出了一脸惊讶，张贵妃这会儿，是真的觉得她有像自己那个早夭的妹妹了。

刚才站在皇爷跟前，怕得双眼珠泪欲滴，却还是死死咬着牙关，不叫眼泪往下掉的样子，甭提多惹人怜爱了。

这么纯纯的、憨憨的，像是一朵才开的野花，都不上什么品种，也谈不上什么贵气、傲气、心气……这一切都没有。

怯怯弱弱的，叫人由不得就担心，一阵风过，它会不会就从枝头给落下去了。

哪怕是除夕夜的大宴会，她也忽然没了喜庆的心思，望着这一屋子虚假的欢笑，张贵妃略带疲倦地，倒是和徐循不合时宜地起了皇爷的事儿。

“打从十多年前，娘娘没了以后，皇爷头风病一犯，脾气就是不好，什么话都的出口，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从前昭献贵妃在的时候，她生得和娘娘像，还能劝着皇爷一些，皇爷看到她，就想起娘娘……”

虽执掌六宫已经这么多年了，但张贵妃口中的‘娘娘’，还是只有一人，一起这两字，她语气中便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孺慕与敬畏。

“可这几年，昭献的病越来越沉，皇爷性子也就越来越坏。

我和你习惯了，可不是虚言骗你，真是都习惯了，都闹疲了。

这样的事儿，三天两头、屡见不鲜……就你知道的，虞美人不就是这么没了的？一句话错，皇爷当场色变，立刻就拖下去喂了酒……当然，咱们这些人不至于没命，可随时随地被吼一顿的感觉也不好受的。”

徐循禁不住打了个机灵，忽然间，她明白了为什么太子妃、太孙妃和孙玉女，都要一再强调‘皇爷脾气不好，男人们在外面不容易’——换做是她，长年累月在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皇爷跟前服侍，不定都恨不得去死了还干净，也胜过活在这种战战兢兢的恐惧中。

除了她这种不经常在御前服侍的人以外，基本上新年夜就是御前近臣的大联欢，大家估计都是真的习惯了皇爷变幻莫测的情绪，这件事居然就这样被放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