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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妤捏起边角搓了搓,“这是刷了油粉的粗绫,光泽是人造出来的,用于掩盖粗纱断纬,不是吴绫。”
徐芳顿时皱眉,“这怎么可能?”
姜妤垂目,“夫人若不信,打滚水来泡上一会,揉搓几番便知分晓。”
徐芳不敢延误,找人照做,果然绫光全无,灰扑扑不能看了。
她气得竖眉大骂,命人下船寻那奸商,急往库中验货,见姜妤还立在那儿,向她道谢,“小公子,这次亏得有你,不然我可栽坑里了,我看你是个行家,可否陪我一道下去瞧瞧?”
姜妤不敢轻易随她下舱,推脱道,“夫人抬举,举手之劳罢了。”
“小公子眼神明亮,难道先前家中曾是做布庄生意的?”
徐芳看姜妤穿的简陋,试探道,“公子独自远行,想必十分不易,若肯帮我这个忙,必有重酬。”
姜妤不过是自小绫罗绸缎不离身,乍遇假货直觉不对,知道造假的法子,只因儿时女工太差,贿赂丫鬟代工还被发现了,裴疏则和越文州便想办法从外头给她买,兄弟俩没一个懂的,买了不少假绸缎边角料绣的绣品回来,最后三人一块被罚抄书。
思及往事,姜妤心中酸涩,如实道,“夫人误会,我的确不是门里出身,概因机缘巧合才知内情,丝绸作假我只知两种法子:一则用桐油和滑石粉刷在粗紬表面,晾干后打磨,便如你手边这般;二则以麻布仿造,拿鱼鳔或桃胶涂抹,石磙反复碾压,使其平整如缎。
这些用水煮和毛刷便可分明,您只管去验便是。”
徐芳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见她这般交底,好感顿升,“只是我该如何谢你呢?”
姜妤微微一怔,抬起剪瞳。
她果断抓住这个机会,诚恳道,“不瞒夫人,我家道中落,身上拮据,走投无路才去汴梁寻亲,还不知能否寻到,若寻不着,恐无容身之处,夫人生意宽大,不知手下可缺文书先生,或舍我一个活计,便感恩不尽了。”
徐芳爽朗应下,“这有何难,你放心,寻亲之事也包我身上。”
姜妤连忙道谢。
“小兄弟,我着急去忙,你且歇歇,我让丫头给你寻间好舱房,晚会再来找你。”
姜妤应了,随女使到客舱安顿。
她推开小窗向外望去,朝阳破开晨雾,但见水波无垠,江烟浩渺,几只白鹭掠过桅顶,悠然飞向远方。
姜妤伸出手,端详着从指缝漏进的阳光,感受皮肤攀上暖意,不觉展颜而笑,仰倒在窄铺上沉沉睡去。
*
她太累了,骤然松弛,再醒来时只见晨光熹微,有种日夜颠倒的混乱感,洗了把脸,推门出去。
徐芳刚处理完绸缎之事回来,见她出门,讶然道,“小兄弟,你才醒啊?都第二天了!”
姜妤太久没睡过这样的安稳觉,听见她的话,不由愣怔。
徐芳噗嗤笑出声,“这是在路上累成啥样了,来,女使做了卤面,一道吃饭吧。”
席间徐芳问她亲戚之事,姜妤也只能含糊过去,听她道,“即便寻不着,你也别忧心,我手底下铺子多,你不是想做文书吗,就跟着我,每月三贯钱,包吃住,可好?”
姜妤吃面的动作停下,忙不迭点头,两腮还鼓鼓囊囊的,活像只兔子。
徐芳被她逗笑,让女使再盛一碗,姜妤下意识推辞,被她阻拦,“吃吧,你这样瘦,合该多补补,我们汴梁的面食最养人了。”
徐芳是个爽利人,当天便着手教她辨认货物,交易商契,姜妤虽被困数年,到底生得聪明,又是大儒教出来的,很快便入了门。
两人日渐熟稔,徐芳常聊些风土人情,姜妤也不再沉默寡言,有时起了兴致,也会讲个老掉牙的文人笑话,或是教徐芳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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