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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受益转过身,走回御案后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到时候她来求朕,朕便‘顺理成章’准了使团之事——派个吊丧使团去西凉,既全了与没臧太后十年交好的情分,也堵了没臧庞讹的嘴,何乐而不为?”
刘仲甫这才彻底恍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陛下哪是放任不管,分明是把一切都算准了:调走赵宗实,既削了其潜在势力,又逼着李星群依附徽柔;准了使团,既让李星群能名正言顺地插手西凉,又能借着使团的名义安插眼线——这步步都是算计,比当年扳倒前朝旧臣时还要缜密。
没等他回神,赵受益又开口了,语气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还有件事。”
他抬眼看向刘仲甫,目光锐利如刀,“上海这几年被李星群经营得铁桶一般,锦衣卫的人插进去三个,至今连船厂的门都没摸进去。”
刘仲甫心头一紧,忙伏地道:“是臣办事不力……”
“不怪你。”
赵受益打断他,“李星群那套工匠户籍、保甲连坐的法子,确实难破。”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阴狠,“这次使团里,安插几个锦衣卫的人进去,让他们借着‘保护使团’的名义留在上海。
李星群要借朕的名义办事,总得让朕也沾点好处——朕倒要看看,他那‘针插不进’的上海,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殿内的烛火突然“噼啪”
一声爆响,照亮了赵受益嘴角的弧度。
刘仲甫跪在地上,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潜邸的那个午后,年轻的赵受益拿着棋谱笑问他“这步制衡棋该怎么走”
,那时的笑容里还有少年人的坦荡。
而如今,这位帝王早已将“制衡”
二字刻进了骨血,连一丝温情都化作了算计。
“臣……遵旨。”
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寒玉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赵受益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殿门在刘仲甫身后缓缓合上,将那道冰冷的目光隔绝在外。
他站在宫道上,望着天边沉沉的暮色,忽然觉得后背发凉——陛下看似给了李星群一条路,实则是在他身后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时机一到,便会收紧绳索。
而此刻的上海,李星群还在为使团的事谋划,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走进了帝王的棋局。
开封城外的驿站里,晨光刚漫过门槛,王厚就攥着那份盖了枢密院大印的文书,在廊下踱来踱去。
他年过五旬,鬓角已染霜,早年跟着狄青征战过西夏,最是懂边境的凶险——刘仲甫前几日深夜密召他时,只说“陛下有意让李星群随团同行,凡事多听公主与李大人的”
,可他心里清楚,这“有意”
背后藏着多少算计。
“王大人,再磨蹭下去,就赶不上辰时的出城令牌了。”
赵新兰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她穿着一身素白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纹,少了往日的娇俏,多了几分沉静。
李星群跟在她身后,一身青色锦袍,腰间系着那枚赵新兰送的平安符,神色淡然,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虎狼环伺的西凉,而是寻常的远游。
王厚转过身,眉头拧成疙瘩:“公主,不是下官多心,李大人毕竟是上海市长,身份敏感。
没臧庞讹本就对我大启心存戒备,若是让他知道李大人混在使团里,怕是会……”
“王大人放心,”
李星群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我随团的身份是‘公主府幕僚’,负责记录吊唁事宜。
至于上海的差事,早已托付给副手,对外只说我‘养病暂歇’。”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到王厚面前,“这是我拟的行程表,沿途只在官驿落脚,入西凉境后,一切听王大人调度。”
王厚接过文书,指尖触到纸页上细密的字迹,忽然想起刘仲甫密召时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担忧,只有“按计行事”
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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