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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便再发话,让宫人将盆栽都搬出来,叫众人多凑上一份热闹。
戏台子上,唱戏的兴味正浓,冯太后与皇后娘娘等人亦瞧得津津有味。
宋淑好将新沏的碧涧茶送到冯太后的面前,复悄悄退回到后边,与同为太后身侧亲近女官的薛良月在一处站着。
她是十岁入宫,到现在已经有八年的光景了。
十八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打一开始她便被太后娘娘收在身边,薛良月也是一样。
平时两个人一处做事相互照应,又曾一起读书学艺,更是差不多年岁,关系自比旁人亲近几分。
阿好对这些热闹不是很有兴趣,但嘴角仍弯着带了抹浅笑,心里惦记着却是别的事。
因着太后娘娘怜悯体恤,她每个月都可以出宫一天,回家探望自己的母亲。
眼看着这个月都要过去了,前一次回家还是上个月的事情,于是她琢磨着这两日挑个合适的时间,提前禀明了也好安排一些。
正当阿好暗自思忖时,一道不和谐的盆栽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便是小宫女跪地磕头的求饶声。
她抬眼看过去,只见那株盛开的大雪兰倒在泥里。
大雪兰平素生长在密林深处或悬崖峭壁,并不易得,也多少珍贵。
这会儿摔在地上,柔嫩的花瓣也遭了秧,不复娇美。
因为这与热闹不相符动静的出现,冯太后、沈皇后等人一时都将视线朝那名小宫娥投了过去。
小宫女瞧着才十一二岁,细胳膊细腿的,淡色衣装包裹着她瘦小且此刻抖如糠筛的身体,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很快,有嬷嬷走上前将她拖到角落去,亦有宫人动作麻利清理起了地上残骸。
一时之间,阿好发现自己竟识得这个小宫女。
御衣局的崔姑姑自去年年中染了风寒,病情便一直断断续续没有好过。
熬到年尾的时候,终究没有迈过去这一道坎。
因着旧日交情,她曾去探望过两次崔姑姑,那会便是这小宫女在床边照料。
崔姑姑当时略提过她是个身世可怜的,如今见着了人才算是想起来。
阿好见太后娘娘拧了眉,知其多少不喜,可念及这宫女年纪尚小,当初照料崔姑姑十分尽心尽力,毫不厌嫌,应是性子不错。
身子这般瘦弱,要是那板子挨得狠一点,怕是小命就得这么丢了。
当下看了一眼薛良月,阿好微微颔首,继而脸上挂上笑,便走到冯太后面前跪下来,一磕头道,“太后娘娘,请容奴婢说一句,这事儿当真怪不得人。”
沈皇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淑好,明白她是要为那宫女求情,也笑了笑,顺势问,“宋姑姑这话是怎么个说法?”
冯太后瞥向皇后沈婉如,眉心微动,复而看向面前跪着的人,说,“哀家也想听一听。”
阿好再拜下去,方徐徐开口,“奴婢曾经听闻,这大雪兰惯常是要长在树上或者悬崖峭壁的。
如今它到了那漂亮的瓷盆里头,想来是往日都在高处,一时间不习惯,软了腿以致于栽下来了。”
说罢自己先羞涩笑了笑,又说道,“太后娘娘蕙质兰心,必定也知这大雪兰的心。
若太后娘娘说不是这样,那想必是奴婢弄错了,倒是该罚。”
先前得到了暗示,这会儿阿好开过口,薛良月便应道,“那大雪兰也不是活物,如何知道自己从树上、崖壁上下来了?可见你是胡诌了。
太后娘娘,依奴婢看,阿好这是故意讨打呢!”
打趣之下,见冯太后眉眼缓和,笑了两声,其他人也多少笑起来,阿好知那个小宫女多半是可以保住一命了。
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余光瞥到骤然出现的一抹明黄色身影,不觉心里又是一紧。
太后娘娘的性子温和,向来更好说话些,可皇帝陛下……
都道延嘉帝性子暴戾专横,且阴晴不定、不畏人言,阿好在宫里这么多年,多少有所体会。
宫人做事笨手笨脚,这是最为他所不喜的。
不撞上,却还好,可这已是撞上了……阿好心里没有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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