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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穿堂的夜风,带着壁炉残烬的焦臭和夜露的湿冷,拂过他冷汗涔涔的额头,吹得摇曳的烛火在他狂跳的眼瞳中明灭不定,如同濒死灵魂的最后挣扎。
“殿下……”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不再是方才的焦灼,而是化作气若游丝的气音。
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双望向伊莎贝拉的眼睛里,此刻不再是敬畏或焦虑,而是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是‘我们’……”
气音凝练如针,带着铁锈般的腥气,猛地扎入沉默的空气,“是‘我们’送走了躺在黑曜石棺中的先王!”
他微微前倾,身体因极致的紧张而绷成一张满弓,斗篷的阴影几乎要将烛光吞噬。
“圣旨上……那方血迹模糊的金玺印章……”
修士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枯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抠挖出来,“是‘我们’的炉火……是‘我们’的手……将它烙上烙印!”
“所以……”
他的眼神死死锁住伊莎贝拉,仿佛要用目光在其上凿出裂痕,“莫要妄想割席断义,独善其身!
吉努埃尔亚的主宰!
我们早已是同一条沉舟上的冤魂!”
一丝狰狞而绝望的笑意,掠过他干裂的唇角,那笑意中毫无暖意。
“只要忍耐……风暴终会过后……总有出路……总会有!
我们只需……沉入更深的夜色等待!
切莫妄动!”
修士说完,迅速直起身,脸上瞬间恢复了那副石雕般的平板表情。
他对着依旧对着镜子呓语的伊莎贝拉,如同对着空气般,再次用那毫无起伏的诵经腔调说道:“愿圣灵抚平您心头的躁动,殿下。
安歇吧。”
他躬身,动作标准而恭谦,如同最虔诚的修士。
但在低头的瞬间,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眸,极其隐蔽地,飞快扫过伊莎贝拉映在镜中的侧影——那微微颤抖的指尖,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
“是吗?割席断义?独善其身?”
伊莎贝拉对着镜子,缓缓抬起那只刚刚还在“无意识”
比划的手,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自己的唇角。
静修士的暗示,如同投入死水的毒饵。
她吞下了。
但信任?在这琉璃与铁荆棘构筑的囚笼里,信任本身,就是最致命的裂隙。
绝对的寂静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吞没一切。
这寂静带着宫殿特有的冰冷石壁质感,压在耳膜上,重得令人窒息。
伊莎贝拉极其僵硬地挺直了方才疲软佝偻的腰背,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无声的轻响。
脸上的茫然失措如晨雾遇阳般瞬间蒸腾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寒铁淬火后的肃杀。
浅灰瞳仁里,迷惘冰消雪释,锐利的锋芒如同深冬夜空里的寒星,冷冽地扫过房间的每一处角落——玫瑰窗诡异的接缝,壁炉深处幽暗的石隙,书案下的阴影,镜面光滑冰冷的边缘。
她再次转向镜子。
指尖抬起,轻轻拂过唇角——抹去最后一点象征屈辱的湿痕。
镜中的唇,无声开合:
“雷吉纳德……琉璃囚笼下的狩猎开始了。”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
石墙的角落,伊莎贝拉反复哼唱着不成调的教会圣歌片段,声音时而尖细如童谣,时而低沉如哀泣。
她纤细苍白的手指,那曾经在帝国敕令上落下签名、转动阴谋棋局的手指,此刻紧握着一把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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