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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望斩钉截铁地说,这样的用词与语气让希拉克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若望可不是那种除了苦修之外对世俗一无所知的修士,他出身杰拉德家族,杰拉德家族的巴恩斯是善堂骑士团的创立者,虽然现在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已是奥格.德.巴勒本,杰拉德家族的势力依然在亚拉萨路有着不容忽略的一席之地。
“我给您们看看他的功课。”
若望说,急急忙忙地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叠羊皮纸,“他能计数,算数,能说和书写拉丁语,以撒语与希腊语,还能创作简单的诗歌。”
他侧着头想了想:“还有弹琴,绘画和骑马。”
“完全是一个男爵……不,伯爵之子应当接受的教育了,”
希拉克略说:“你不是说他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么?”
“或许这些教育已经被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骨血里,”
阿马里克一世的手指抚过羊皮纸上凹凸的笔迹——这时候的墨水多半相当厚重,“也有可能,他有不能言之于口的苦衷。”
固然会有法兰克或是亚平宁半岛的孩子被撒拉逊的海盗劫掠到亚拉萨路,又或是朝圣者在中途受害,但像是这么一个明显接受过精细与完整的教养、抚育,并且健康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一个以撒奴隶商人这里,实在不太可能。
要知道将一个孩子教导到这个程度,耗费的黄金白银也差不多可以与他等重了,更不用说其中的心血和精力。
阿马里克一世看多了世间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为了继承权,儿子可以囚禁母亲,叔叔可以谋杀侄儿,一个被父亲过于宠爱的幼子即便无法拿走祖先的遗产,也有可能在父亲的支持下分割兄长的利益——兄长如果不愿弑亲,就有可能直接将弟弟带出去抛弃或是卖掉。
这时候他们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两下,然后门后的人恭敬地等待了一会,大概有三分钟的样子,才又是两下。
在国王的示意下,故意拖延了一会的若望这才叫道:“是塞萨尔吗,进来吧。”
塞萨尔首先看到的是站在房间中央的若望院长,一个看上去就很安乐愉快的胖子,之后才是坐在书桌旁的男人——阿马里克一世,亚拉萨路的国王,圣墓的保护人,他不高,但魁梧异常,身躯宽度有他身后随侍着的一个修士的三倍。
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位修士略过于瘦削的缘故。
在男孩向三位贵人们行礼问好的时候,阿马里克一世也在仔细打量这个被他从以撒人的阉割刀下救出来的孩子。
现在若说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奴隶,一百个人里能有一百零二个人不同意,因为准有顽固的人要摇上三次头。
脱臼的手臂早就接好了,之前在马蹄、狗群和鞭子下留下的伤口只留下了浅淡的红色印记,反而显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不是苍白、青白与灰白,而是健康的,润泽的,仿佛烧滚的乳脂那样的白色;他的手指和脚趾都纤细又柔嫩,没有厚重的茧子,也没有丑陋的疤痕;他的头发漆黑如同乌木,翠色的眼睛明亮干净,有着宽阔光洁的额头,四肢修长,身材挺拔。
最难得是,他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常有的跳脱鲁莽,也没有奴隶身上常见的畏缩阴晦,他的目光要比任何一个同龄人都来的清正沉稳。
“你刚才在做什么呢?塞萨尔?”
若望问,他毫不掩饰对这个孩子的喜爱:“我看你从庭院那里来。”
“我帮着洗床单去了。”
塞萨尔说。
“哎呀,”
若望瞥了希拉克略和国王一眼:“那可是非常繁重和吃力的活儿。”
“不过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
在醒来后,他就发觉自己的这具躯体看似单薄,却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哪怕是如洗濯床单这种极其辛苦的活儿(因为需要不断地漂洗,绞干和晾晒),他做起来也要比其他人更轻松,做完了也不觉得疲累,反而有种运动后的惬意感。
“你还做了什么?”
若望追问道,希拉克略知道这个问题是给他们问的——若望有点过于殷勤,如果他是出于那个目的才提起这个话题,驻守神甫猜他可能会失望。
塞萨尔有点诧异,他的表情说明他不认为自己有做过什么值得在国王面前说的事情:“侍弄菜圃、照顾病人、在厨房和面,刮羊皮(做纸),调制墨水……一些小事。”
“一些小事……”
阿马里克一世沉吟着说道:“或许有人和你说过,你并非出身平平,更有可能是个爵爷的儿子……你完全不必去做这种卑微的工作——是有人在强迫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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