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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耀祖嗯了一声,抹了一把眼泪,指指东边的路口,小声说:“那边。”
胡同里到处是临建的窝棚,根本看不出来原先胡同的模样,窝棚是三角形的,大多靠着围墙搭建,里面最多躺两三个人,外面盖着草垫子保暖,林自在怀疑,这种四面透风的地方,到了冬天真能住人吗。
她的两缕意念分别锁定两个小子,矮个小子先到了家,“妈我饿!”
“饿饿饿!
天天就知道饿!
饿死鬼托生的啊!”
他妈边骂边塞给他一小块窝头。
高个小子正跟父亲诉苦:“爸,我刚才遇到一个女妖精,陈耀祖管她叫姐,他啥熟有这么大的姐了?她喊一声‘站住!
’,我和二柱子就不能动了,真的!
一动都不能动了,就擎等着挨揍!
她真是个女妖精,打完她说滚吧,我俩就又能动了!”
“你俩是不是又抢人耀祖东西去了?”
“我没有!”
“没有?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啥屎!”
“啊!
你怎么就不信哪!
别打了!
再打屁股就烂了!
啊!
怎么今天都打我啊!”
几分钟后,高个小子趴在炕上嚎啕大哭,后脑勺上沾着一根鸡毛,地上是打断了的鸡毛掸子。
林自在呵呵两声,心情不错。
路边窝棚里伸出一张瘦削而猥琐的脸,林自在目光一凛,那人顿觉头痛欲裂,哎哟一声,缩了回去。
走了四五分钟,一路都是这样的窝棚,还有连窝棚都没有,就直接睡墙根儿的。
林自在真怕陈耀祖忽然停在一个窝棚跟前,说那就是他们家,到时她进还是不进啊。
幸运的是陈耀祖带她进了一个一进院子,径直走到东边的偏厦门口,推开门喊:“爸爸爸爸!
姐姐来了!”
林自在迈步跟了进去,屋子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她适应了一会儿,才朝里面走,唯一的一扇小窗户上钉着木板,只有几丝光线透进来,门一关,屋子里就黑洞洞的了。
“耀祖,点个灯!”
炕上的陈父声音混浊。
“爸,咱家不是早就没煤油了。”
陈父尴尬了,“那就把门打开!”
“哎!”
陈耀祖欢快地答应着去开门,这时看起来,才有点七八岁的孩子的样儿。
陈父在炕上挣扎着坐起来,把被子盖在腿上,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随后又落下眼泪,“我就说,我陈振邦的女儿,怎么会是白眼狼呢!”
林自在十分厌恶这样的话题,她自小就被林秀娥耳提面命,不能做白养狼,长大了要孝顺她,孝顺孝顺,唯有顺,才是孝。
饶是林自在再怎么聪明,一个没有涉世经验的小女孩,在一个活了600年的成精的老太太手下,怎么都是被算计的下场。
她那点子逆反心,根本不够林秀娥一个小手指拨弄的,那二十四年,她没有一次抗争成功,就连那看似成功的初恋,最后也都被林秀娥搅局。
她除了一再地妥协,别无他法。
如今,她又妥协了,不管是畏惧人言,还是出于同情,或是血脉里那点子天然的联系,她终归是妥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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