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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第3页）

眼前这位曾是王国当之无愧的太阳，纵有骄矜，亦不失磊落风骨，而非如今这般心机深沉如地牢暗道，操控人心如同摆弄棋盘棋子。

不知何时起，棋局已悄然铺开，执棋之手亦悄然易主。

她无法确知自身位置，但需阿斯特丽德费尽心思构筑此局之对手——反证她自身的岌岌可危。

——是谁？

答案如同鸟巢顶盘旋的秃鹫般昭然——阿斯特丽德亲爱的二妹——伊莎贝拉。

“我如今……面目可憎了？”

阿斯特丽德发出一声低哑如砂石摩擦的自嘲。

“夺回自己的王座与权杖，谈何可憎？”

艾诺丝反问，语气干脆如钢刃劈冰。

“是啊……”

阿斯特丽德垂眸看向自己苍白的手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根某个并不存在的痕迹。

——夺回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艾诺丝不再言语，裹紧深色羊毛斗篷，转身踏入门外未歇的冷雨之中。

单薄的身影，浸在弥漫的水汽里。

……………

阿斯特丽德端着盛有温蜂蜜水的木碗回到室内。

推开门，看到乌尔夫拉姆已闭目躺好，呼吸稍显平稳，似乎体力不支睡去。

窗户紧闭，窗格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

她轻步走到床边坐下。

确认乌尔夫拉姆呼吸均匀，似是沉睡后，阿斯特丽德的目光在她苍白安静的脸上停留了许久。

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腰间一个隐蔽的内袋，停顿片刻，她极其小心地探入其中，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冷坚硬的金属——是那枚雄鹰展翅的奥雷斯特家族印戒。

她的动作轻缓得如同触碰最易碎的蛛网，屏住了呼吸。

她慢慢掏出印戒，古老的银戒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幽微冷光。

鹰首的浮雕在她指腹下微微凸起，带着一种沉重的命运感。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连日疲惫下的恍惚？也许是窗外风雨带来的某种绝望感侵袭？

阿斯特丽德的手指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轻轻、却又极其坚定地……将那枚冰凉的银戒，套在了乌尔夫拉姆有些温热的左手无名指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指尖兀自微颤。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一种莫名的悸动与背叛自己准则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她。

窗外恰好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天幕，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室内。

照亮了银戒在苍白指节上的冷光，也照亮了阿斯特丽德脸上混杂着惊慌、迷茫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隐秘悸动的表情。

雷鸣轰然滚过天际。

阿斯特丽德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仿佛要逃离这尴尬又危险的一刻。

她快步走向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防风板，只留下铅格窗洞开。

狂暴的风雨挟着初春特有的草木冷香和泥土腥气瞬间席卷而入，冰冷的雨点打湿了她的面颊和衣襟，也让她混乱的心绪如同被冰水浇头般瞬间冷静。

目光投向窗外黑暗混沌的雨幕。

花圃里那株新栽的蓝色鸢尾花，早已在暴雨冰雹的蹂躏下，折断倒伏，花瓣零落成泥。

如同一个无比清晰的隐喻：无力的忠诚，只能被强权摧毁践踏。

她的处境，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