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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是夏末,无数蜀葵开得鲜明夺目,红白黄紫,一串串一丛丛,在他们纵马驰过时,看得不分明,只如家家户户的园中都挂设着大片鲜艳锦缎。
每家的小院中,伸出的枝头都累累垂垂挂满果子。
李子梨子柚子,有的成熟了,有的没有。
但一路上山园中的花椒都早已成熟,如无数簇赤红色的珊瑚珠点缀在绿叶之中,迎面而来的风中都弥漫着微微的辛香。
涤恶与那拂沙也放缓了脚步。
在这种颜色鲜亮、气息温香的道路上,两匹马并辔前行,时不时还摩挲一下颈项,令李舒白和黄梓瑕也一再地接近,又一再地分开。
怕景毓等人落下太远,李舒白勒住了马,站在山崖边。
远方长风飞渡,浪涛般的白云席卷过万里江山,天际日光变幻,乍阴乍晴,在前方的大地上流转不定。
他远望长空,许久,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黄梓瑕。
她脸色微有苍白,气息也有些急促。
跟在他身后长途奔骑,就算是景毓他们也往往支持不住,而她竟然一直都坚持下来了。
这千里江河,万里重山,她是第一个能始终伴随在他身边的人。
他在一瞬间,回望着她,忽然微笑出来。
唇角的弧度,如风行水上,轻微波动,扬起又很快平息。
黄梓瑕怔愣了一下,见他含笑望着自己,那一瞬间的眼中,似有万千瑰丽颜色。
也不知是不是纵马狂奔跑得太急,她脸颊的不由自主微微烧了起来。
他却将目光移了过去,顺手打开涤恶身上的箱笼,从里面取出一小袋东西,抛给她。
她一手勒马,一手接住,发现却是一小袋白棉纸包好的雪片糖。
猜不出他的用意,她只能诧异地抬头看他。
他却只驻马凭风,在飒飒的风中,他的声音与衣袂发丝一样,飘忽不定地波动:“上次你晕倒后,我去问了大夫。
他说女子往往血气有亏,疲累时多吃甜食,可稍微缓解一二。”
她确实觉得自己有点疲惫,怕自己再跟着他跑下去,会像上次一样晕倒。
所以她默默地取了一块淡黄色的雪片糖吃了,又把纸包递给他。
他并不喜欢甜食,却也取了一块小的,含在口中。
绵延万里的青山碧水,一直延伸到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
夏末的野花葱茏鲜艳,远远近近开在他们的身边。
他们眼望着同样的景致,感受到舌尖同样的甜蜜,在此时同样的风声中,静默无言。
黄梓瑕低着头,捏着手中这包糖,犹豫许久,终于将它放进了怀中。
随即又想到,天气炎热,或许糖在怀里会化掉吧,于是又取出来放在了那拂沙身上的小箱笼之中。
夏末天气,薄薄的糖片果然已经微溶,白色的棉纸被濡湿了一小块微黄——就像她的心中一样,融化出一种甜蜜而又令人无措的痕迹来。
涤恶与那拂沙,踏着野花,缓缓走近彼此。
潺潺的江水一刻不停,激流奔过险滩,终究东流向海。
可涤恶与那拂沙毕竟只是擦身而过,马上的他们也擦肩而过,唯一碰触到的,只有他们的衣角,与发丝。
他们放缓了马匹,慢慢地沿着山路前行。
时近中午,后面的景毓他们终于追了上来。
一路行来已有六十多里,大唐设三十里一驿,正好适合马匹休息接力。
他们中间越过了一个驿站,涤恶与那拂沙还好,但其他马匹已经喷出粗重的鼻息,全身是汗了,必须得休息一下。
驿馆的长官诚惶诚恐将他们迎接进来,设下茶点酥酪,李舒白与黄梓瑕坐在堂上喝了一盏茶后,忽然听得外面铃声响起,清脆悦耳,然后是一个女子的身影,沿着外面花窗一路行来。
黄梓瑕看到那人的身影,立即站了起来,不敢再与李舒白坐在一起。
那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纱衣,笑意盈盈地顺着走廊走到门口,含笑望着李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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