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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拿着国立音乐研究院的博士学位证到某文化娱乐公司里应聘,连个简历都不屑于制作的她却不辞艰辛地抱着一把密封得严丝合缝的古琴在炎热的六月天里奔走于人流攒动的地铁站,排队等候于一字长蛇阵般人满为患的应聘大军中。
三年零三个月的恋情一千二百日的羁绊丝毫没有磨去她狷介的性情,颓然坍塌的生活压力也未能压垮她单薄的双肩。
人害怕拮据的生活是因为看不到希望,正如人害怕死是因为不甘,而希望与不甘都是一种攀援,恰是痛苦的源泉。
这一天,前来应聘的每个人的脸上多少都写着忐忑,可是古月所在的应聘组的面试官被告知:“我要见你们老总。”
接下来当然是一阵令人无地自容的哄堂大笑以及带有挖苦意味的奉告:“这位童鞋,‘我们老总’现在没空见你,你回去做个简历再来吧。”
古月并没有天真到以为不按常理出牌就可以“走捷径”
,其实她只是想提高效率,现代化的书面办公程序实在繁冗得没道理,浪费人力、浪费木材纸张油墨、浪费感情,什么时候大家都能意识到脱裤子放屁的愚蠢人类就算是进化了,但她忘记了量变会引起质变,在一个几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海选人才绝非易事,况且公司要的不只是人才。
人如果不精于世故怎么可能爬到人上人的位子,从这个意义上说,俞平庸就是一条披着羊皮的老狼,他办的大型实体企业每年为国家上缴高额税利、旗下多如牛毛的中小型文娱公司却连年上报坏账,不这么搞如何保证资产收支平衡,傻骆驼都要想方设法养活一家老小,何况一个养活数万名企业员工的老大。
古月顶着正午火辣辣的太阳挤上公交车赶下一个公司的招聘见面会,早晨出来时的清新裸妆全被汗水淹了,汽油味混杂着人肉味、人肉味掺和着火药味,一车密密麻麻东倒西歪的*在热浪中焦躁翻滚。
刚上车外面就开始打雷,车窗上渐渐出现雨点划过的斑驳痕迹,然后是大片大片的水点落在飞快后退的沥青路上,花斑路转眼间变成了一条亮晃晃的长街,车窗玻璃被大雨敲打得当当作响,这座城市的雨很脏,古月看看怀中的琴,她每次带它出门时都要把琴罩封得密不透风,当初买这把琴花去了两年的奖学金,这是她最贵重的家当。
汽车在一个歪斜矗立的站牌前蹒跚停驻,道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良田,古月抱着被防雨绸遮蔽的庞然大物顶着倾斜的雨帘下车,车里仅剩的几名乘客统统透过雨幕回头看她,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真荒凉得快让人哭了。
古月心里嘀咕着,一个文化娱乐公司为什么要建在机场路上?这么偏僻的地方会有人来上班吗?不过她发现远处有几栋步梯小楼,转念一想,这儿倒是挺肃静,在这儿上班也不错,房租金一定便宜得要死。
后来她才知道那几栋小楼是公司的职工宿舍,后来她也才知道,这个公司和上一家公司同在提亚环球发展集团旗下。
在这个偏僻的小公司里应聘程序变得异常简单,面试官只有一个,楚雯小姐,以前做过俞平庸的秘书,后来从总部出来独当一面负责文化产业方面的业务。
她四十岁上下,皮肤白皙,略微发福。
古月开门见山,还是那句话:“我要见你们老总。”
楚雯告诉她:“今晚八点半俞总下飞机,我正要去接他,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但你什么都别说,我尽量找机会引荐你。”
古月在头脑里分辨了几秒钟,点点头:“好。”
直到这一刻,古月仍然以为所谓的“俞总”
只不过是个东跑西颠的小老板或者仅仅是个公司的负责人。
她在职工宿舍里洗了个澡,换下的衣服都湿塔塔的,楚雯让她到自己的衣柜里挑衣服,说实话她的衣服古月穿着都有点肥,只有一条休闲长裙穿着挺合体,可是楚雯坚持让她穿一套深色制服,理由是“俞总喜欢整洁的人”
。
谁不喜欢整洁的人,古月知道楚雯是好心,但还是感到很不舒服,这个“俞总”
还没下飞机就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感,以后在他(她)的手下发展应该不会很遂愿吧。
在车上,楚雯对古月说:“如果你仅仅是希望公司全力包装你,其实不一定非见俞总不可,我就可以帮你给公司打报告,只要公司批了公司就会给你最好的包装。”
古月问:“所谓最好的包装是指什么?”
楚雯说:“基本上你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你应该知道刘琛吧?”
刘琛是著名民乐交响乐指挥,搞民乐的谁不知道,国家交响乐团想留住他,二十年前就拨给他一栋靠海边的别墅和一间六百平米的大演奏室,但听说他后来还是辞职了,原来是被更有钱的人挖走了。
楚雯略带自豪地说:“像刘琛那样的人在我们公司里有几百个。”
古月沉默了一会儿。
楚雯说:“不过你想见俞总就见吧,我会给你引荐的,这些年俞总也常常说他想看到新面孔。”
古月忽然说:“像刘琛、赵蘅芜、马自嘲、黄赏、苏玉娥等等这些人的音乐会我都听过,我觉得他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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