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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森黑锐利的眼珠仁像猎豹一样锁在他身上,让他错觉只要敢多说一句,公子能用目光活撕了他。
就在这时,梅长生慢慢伸出一只手,探向他的脖颈。
姜瑾心里狠打了个寒颤,双腿定在那里动不得。
那只冷白玉似的手却只是为他正了正襟领,阴冷褪散的眸色,蕴着几分淡,“有什么话,回家里说。”
姜瑾实在是不明白,公子到底矜持个什么劲儿?他看着那双平静到不争的眼睛,心里更难受了。
五年前那起案子,是梅鹤庭经手过最棘手的一件案子。
开始只是一件简单的皇商买凶杀人案,结果快要结案时,梅鹤庭顺着那杀手的藤蔓往深处查,意外发现这群来自苗疆的亡命徒还受雇于他人,刺杀的对象竟是宣明珠。
有人要买长公主的命。
当时正值先帝刚刚坐稳龙椅,荣亲王叛乱的后患尚未完全平息,东南藩镇不稳。
而宣明珠与先帝一母同胞,手中掌有财权,是天子的一大助力。
若有藩王贼心不死,最简单的方法,无过于断去皇帝一臂。
那时节,宣明珠已有八个月的身孕,梅鹤庭未惊动她,将此事秘报先帝。
先帝听后无比重视,给了他人手特权,允他放手去办此案。
饶是那般精密布置,在那个收网的雨夜,他还是失算,被对方反剿在一片山林中。
当那把盛着凉月寒光的弯刀搠进他胸口时,梅鹤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
还有一盏灯在等着他。
家中还有人在盼他回去。
那夜的雨大得像一场地狱,他带去的人一个个倒下,周围尽是雨水冲不净的血腥。
他命大,刀锋偏了半寸,就凭着心里的那份牵念,硬是撑到了援兵来到。
可他不知宣明珠会早产。
梅鹤庭胸口大片失血,是被几人抬着回去的。
一路上他还迷迷蒙蒙的想,回去如何能瞒住受伤的事,莫惊了公主殿下的胎。
一入长公主府,他却得知,宣明珠已经为他生下女儿,临盆时大出血,刚刚才脱离危险。
梅鹤庭那一刻头脑空白。
他在她最痛最难的时候,没能陪在她身边。
换衣,掩伤,一声抱歉,是他当时唯一能粉饰的太平。
他母亲便因为在生他时受惊,落下了终生的心疾。
宣明珠才刚经历过一场死劫,他不敢再让她受到丁点的惊吓。
那疤后来结了痂,他骗她,是裁纸刀划伤留下的痕。
倘若说出真相,会博取她的一份心疼,得到一分理所当然,抵消一份内疚,好像那个在妻子难产之夜没有陪在她左右的夫君变成了没有错的人。
他性格中的求全责备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而今,往事已是比过往云烟更久远的埋在黄沙下的旧事了。
他凭什么再捏着这份自怜,去扰乱她心?
方才下棋时宣明珠说的虽是玩话,亦为实情,若非她觉得时过境迁,认为他们两个人目前的距离君臣分明,轻松自在,是断断不会说出口的。
这意味着,但凡他表露出半点留恋过去之心、对她肖想之意,她对自己仅剩的这一点信任也会收回。
他用伪装换取宣明珠放下防备,宣明珠以这份坦诚,一步步堵死他阴暗的心窍。
如饮鸩,可他知道自己,停不了了。
梅长生低头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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