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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终于驶离荒村。
昌东开得很慢,刚补好的轮胎,比一切都金贵,不敢瞎造。
肥唐伸着脑袋偷瞄车子的后视镜,看到阿禾倚着半塌的墙,越来越小。
他把小半口袋的米塞到橱柜下头,顺带踢进去一些萝卜土豆,偷偷跟阿禾说的时候,阿禾眼圈一下子红了,然后低头擦眼睛,说:“谢谢你啊。”
肥唐看到她脖子上几道半结痂的血道子,还没全好,心里怪过意不去的,忽然觉得昌东说得对,口粮能管几顿啊,授之以鱼,真的不如授之以渔。
于是一个忍不住,说了很多,譬如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得自己求活路,躲灾,就会永远怕灾,得迎难而上,与灾共舞,变强并不难,只分三步走……
也不知道阿禾听进去没有。
……
荒村之外,又是无尽戈壁,偶尔见到沙山,没有参照物,没有指向,没有gps,只能凭挂在半天的太阳辨东西,肥唐脑袋倚着车窗,先还睁着眼看风景,后来眼皮一个劲往一起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似乎听到丁柳焦急的声音:
——“没有吗?”
——“还没有吗?”
肥唐迷迷糊糊睁眼,看到正前方一轮西坠的太阳,暗红色,已经被收了光泽,几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周围很静,能听到车胎碾过地面的声音,还有飞在盘护板的飞沙声,一拨又一拨,像有人在扫地。
卧槽,他一下子清醒了,睡意全无,脱口说了句:“还没有吗?那个红花树?”
丁柳恼火:“没有!
一路都没看见一棵,是不是老签他们诓我们?”
昌东回了句:“这个倒不怪他们,红花树本来也不多,荒野没参照,很难完全走直线,车轮只要稍微打偏,就会偏很远下去,而且车速比走路快多了,不留心的话,错过了很正常。”
肥唐有点慌,如果是人架子再来,他倒也不怕,怕的是一切未知,只能脑补,越补越惊惶。
天渐渐黑了。
这黑反而叫人认命,丁柳心里毛毛的:“西姐,咱们是不是得拿好家伙?”
叶流西嗯了一声:“总比两手空空强。”
高深从车后座底下翻出工兵铲,分了肥唐一把,丁柳有点羡慕:因为子弹供不上,枪在这儿,反而不是很实用,她最喜欢叶流西的刀,琢磨着到了市集,怎么着也要搞一把……
车身骤然一停。
肥唐头皮发麻,差点就把工兵铲抡起来了:“怎么了?”
昌东指前方。
隔得太远,看不大清,只知道那里有一团莹莹的暖红色。
丁柳喃喃:“像个灯笼。”
肥唐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蛇妖故事。
说是天全黑的时候,天上出现两盏红莹莹的灯笼,还有一道长梯,人们纷纷传说那是天梯,顺着爬上去,可以成仙。
但其实,那灯笼是蛇眼,天梯是长长的蛇信子,爬上去的人,其实是被吃掉了。
他咽了口唾沫:“东哥,我看那是嘴,你得稳一点啊,哎,东哥,别……别呀……”
昌东踩下油门:“我就没见过发光的嘴。”
……
终于驶近了。
肥唐看得清楚,居然是一棵红花树,但是满树彤花,莹莹生光。
树底下站了个老乞丐,一身邋遢,腰带上倒吊一只公鸡,左手拎了个箱子,昌东停车的时候,那老乞丐右手往外撒了把米,那只公鸡立刻双翅扑腾着半空啄食,但鸡爪始终绑在腰带上,飞不出去。
昌东揿下车窗。
老乞丐朝他咧嘴一笑:“你们也错过了点,过来住夜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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