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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磐心中一嘆,他们要去打仗了。
出了中军大帐,东方仍旧未白。
然大营里的火把將这数十里开外都映得天地通明,一片亮色。
先头部队整军待发,就连军马都站得军容整齐,没有什么声音。
哦,细细望去,马蹄之上皆裹了一层厚厚的布帛,这便是要去偷袭宛城的先头部队了。
难怪魏武卒行军诡譎莫测,能轻易地冲坚毁锐,攻无不克。
有魏王父在,又怎么会有打败仗的道理呢?
三月中旬的平明春寒料峭,还是那么冷冽。
阿磐冻得瑟瑟发抖,拢紧领口,蜷著身子,兀自靠著帐子缓缓坐了下去。
小產过后,连日赶路。
跟著陆商的小軺走了好几日,又跟著庶长的马车走了好几日,半道被赵人拦了掳了,又在赵人的马背上顛了半日,紧接著又跟著赵人急行军,又是徒脚赶了好几里路,被魏人打败之后,又被抡上马背,记得那又是一整日了。
这一道都没怎么好好休养过,这几日虽有婆子精心照料,但大多时候都在大帐侍奉,人仍旧腿脚发软,十分虚乏,即便如此时这般冷峭,嘈杂,闔上眸子的时候还是有片刻的工夫昏睡过去。
睡得断断续续,昏头涨脑。
才睡过去就驀地惊醒,醒来须臾復又沉睡过去。
半睡半醒间,听闻大营人声鼎沸,先头部队早就出发不见了,主力兵马正一一地报著自己的名號。
火把的光亮使她有些睁不开眼,阿磐昏头涨脑的,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正在清点人数。
这清点人数之外,又有咣咣鏘鏘的声音四下都是。
眯著眸子极目望去,见魏人正拆除塔楼,撤去营帐,武器装备检查之后与篷苫、粮草、拒马木一样样地装上輜重车,营营逐逐,风尘碌碌,没有人注意到平明前一只游荡的半鬼。
连营地都要清理了,是他们果真要走了。
阿磐深深一嘆,忽而听见有人在一旁问话,声音不高,依然使她驀地清醒了过来。
是谢玄在问,“怎么不走?”
开口时是惯有的低沉浑厚,身上也是惯有的清冽雪松。
阿磐赶忙起身,怎知道这半晌压麻了腿脚,一起身便一个踉蹌,要往一旁栽倒。
但她並不曾栽倒。
那只不久前还钳著她下頜的手陡然作力,將她一把搀住,拉了回来。
啊,谢玄竟然还肯拉她一把。
阿磐抬眉仔细望去,却不曾从那人眼底看出什么情绪来。
眸中一黯,她一张脸已是冻得白里透红,打了一个寒战,微微缩著肩头,低垂著头,细声软语地回话,“奴没有地方可去。”
声中的轻颤,半点儿也遮掩不住。
这样的世道,她又能往哪里去呢?
却又听那人问了一句,“不走,就不怕孤將你送去慰军?”
阿磐抬眸望他,那双好看的凤眸漆黑如点墨,內里不见半分戏弄。
她心里想什么,也就说了什么,“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那人闻言轻笑,“才见孤几日,就知孤是怎样的人?”
阿磐轻颤著絳唇,字斟句酌,“奴......奴好像......”
“奴从前见过大人”
——这样的话就在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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