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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井离乡,这话可随意说不得,”
夏侯云浓眉挑起,“再说,我们是什么人,我想,久在边疆,身为秦军中的一员,易先生你不会判断不了。”
“故土确是难离,但一个人形影相对久了,有些事就没那么重要,在下的妻子离去整整二十年,儿女们各自成家,这院子只剩在下独居,”
易青拱手为揖,道,“而今官爵再也无望,倒不如趁着身子骨还算利索,四处走一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没什么不好,公子以为呢?”
夏侯云扶起易青:“北地苦寒,先生可得想好了。”
易青叹道:“在下也算被公子牵累,他日在下有所求,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理当。”
夏侯云应道。
院子里停着两辆马车,一辆青铜彩绘安车,一辆硬木轿车,轿车旁站着两个人,年长的三十多岁,年少的十四五岁,样貌周正。
“给你买的两个人,照应你方便一些,元元和她的舅母袁嬷嬷。”
夏侯云道。
“谢谢。”
穆雪木木的神情微有波澜,浮上一抹笑意,淡淡的一缕,停在眼角唇边。
夏侯云恍惚了。
这一笑,极轻,极浅,却几乎是摄人魂魄的,好似连绵阴雨乍现的第一线阳光,大雪初霁绽开的第一朵梅花,黑夜隐去漫出的第一片朝霞……
夏侯云的嗓子里干干的,喉结滚了滚,哑声道:“丫头,上车吧。”
众人登车上马。
夏侯云脚下轻飘飘的,身子轻飘飘的,迷迷糊糊坐到了栗色宝马的背上。
易青:“今日天色已晚,少不得露宿,村西山里头有猎户小憩的木屋,公子不妨落一落脚。”
夏侯云望了望面容苍白的穆雪,道:“就听先生安排。”
马车粼粼,快速离开祝家庄。
夏侯云吹起了笳。
深沉委婉的乐声,如涓涓汤泉,缓缓流过穆雪发硬发木的心,暖暖的,直令她泫然欲泣。
撩开车帘,她朝夏侯云看过去。
那个善良又张扬的漂亮少年,已长成英俊青年,冷漠中不失温情,沉静中隐着忧郁,那双眼那么深,深不可测,既不同于父亲如云的高昂,也不同于张寒如月的俊逸,——他像风,仿佛草木山川皆向他俯首,他像鹰,仿佛大地生灵皆在他脚下!
北上,合适吗?抛开秦夏敌对,北上比西去前路明朗。
然而,北夏二十万骑兵折于北方军团,父亲给了他一顿棍子一支箭,这国仇私恨,他能放下吗?她的身体里流淌着穆家人的血!
穆雪的手指轻摩自己的嘴唇。
没错,他是夏侯云,是北夏的太子,他也是那个于她有一饭一水之恩的少年,是那个借着重伤骗吃骗喝骗照顾,饶舌轻狂又不失纯真的少年。
往事如烟云,烟消云散,相逢何必曾相识。
夜静山空,风过林木,籁然有声,星月从树梢漏下点点光辉,树影斑驳。
银甲卫围着火堆搭起轻便的帐篷。
木屋里,一灯如豆。
地上铺了毡毯,夏侯云和穆雪隔着矮小的木几相对而坐。
木几上摆放着粗陶的水罐水碗。
“你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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