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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玦于是没有作声。
“我在问你话呢,我问你去哪了?”
薛少萍没有放弃她的追问,尽管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平静。
一秒,两秒……沉默难挨如临刑前的等待,司徒玦发现,家里的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看着自己,包括爸爸也没有了面对不听话的女儿时特有的暴怒,他眼睛里只有最后的一点难以置信,好像站在面前的是一个他已经不再认识了的人。
司徒玦舔了舔干得发疼的嘴唇。
“想不到我的行踪还有这么多人关注,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来干什么?”
薛少萍说:“你从哪里回来的,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是,我是去找邹晋了,你们满意了?还要问我什么?问我在他那里干了些什么?有人想知道吗?我可以……”
又是一记耳光。
耳光的滋味都大同小异,区别只在于今天挥出来的是妈妈的手。
过去的二十几年没有人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别人都说她是司徒家的掌上明珠——现在当然也是,要不她怎么会逐一把每个人巴“掌”
的滋味都尝了个遍。
堕落者人尽可掴之。
“我对你的容忍还不够?你爸爸是对的,我纵坏了你。
你没得救了!”
薛少萍弯下腰,掩面痛哭,“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去找他,你找他干什么?全世界那么多的男人,缺了他你就不行,你就这么贱?”
“你们想得到多贱,我就有多贱。”
司徒玦扭头去找姚起云,他却仓皇别开脸去。
她站直了,指着他的方向,手却不听话的发抖,“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了,我这个破烂也轮不到他捡!”
薛少萍垂下了手,一脸的疑惑。
“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你三岁的时候发高烧,医生都说可能没办法了,我应该让他放弃的,你不是我的女儿,我宁愿你那时就死了。
司徒玦以为自己什么都豁出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这样也不错,少了牵挂,她会更轻松。
可临到了这个关口,还是觉得撕心裂肺地疼,活像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将血肉连着筋撕剥开来。
她荒诞地想到了割肉剔骨还以父母的哪吒,世上还有没有姜太公,在魂魄散去之后赐她藕塑的不死之身?
说不定谭少城是对的,她有她的一套哲学。
就在昨天,谭少城对她的手下败将司徒玦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非说我是告密的小人,其实我没有那么做,那时我真没有想过该把你怎么样,又可以把你怎么样。
是你给我上了一堂课。
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你,所以不妨把这种时候自我安慰的经验拿出来和你分享分享——你现在觉得痛吗?这没什么。
小时候我妈让我去打醋,我怕她等,跑得飞快,结果摔了一跤,脚上都是血,我妈听到我哭,走出来一看,发现瓶子碎了,醋洒了一地,裤子上还破了个口子,她把我拉起来,当场就打了一顿,看都没看我的脚一眼,因为脚痛不算什么,伤口会愈合,长出新的肉,可醋和裤子都是钱,花出去就再也没有了!
和伤了手伤了脚相比,心痛就更一文不值了,连包扎都省了,谁看得见?穷到麻木比你能感觉到的任何一种痛都可怜,而你从来没有尝过那种滋味……我讨厌看你这种眼神,好像只有你高高在上,只有你是一块美玉,别人都贱得像一块瓦片。
告诉你,没有什么是生来注定的,打碎了的玉连一片瓦都不如。
玉死了,瓦活着,那瓦就是玉。”
司徒玦不再后悔了,她去找邹晋是对的,不顾一切要走也是对的,走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再也不要回来了,那怕要在一个无依无靠的地方连身份都没有地熬下去,哪怕熬不过两年,一旦被遣返,这辈子哪也别想去了。
她彻底斩断了后路,回头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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