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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骤心急,爱子身处险地,宋县令哪还有心思分辩是谁在叫他,为何要叫他世伯。
他只听见“时官”
两个字,就撑不住地抓着那人叫道:“时官儿在那堤上,这么大的水,岂不是一个不小心就把他冲落水了!”
身后那人比他还急,随口安慰了一句“世伯不必担心,我这就去把他带回来”
,便把他推到一旁衙役手上,翻身上马,踏着泥水朝前方堤岸处驰去。
茫茫大雨间,其实看不清人在哪里,只能看到远处暴涨的溪水泛起的白浪。
越是接近,地上的积水便越深,到水几乎淹到马腹时,终于能看到掩在雨柱和积水中的长堤了——大堤已叫水冲塌了几块,小处都投石笼塞住了,只差一片还没合上,征发的民壮正聚在缺口两侧投土石堵水。
桓凌催马径往堤上闯,还没上去便叫几个民壮拦住,问他是什么人。
他此时说自己是待上任的府通判,一来不好查证身份,二来也没有府通判还没上任就去管下头县里河工的,还是说自己跟宋县令父子有关系更容易被人放上堤。
他于是添添减减,说了个更贴切的身份:“我是你们宋县尊的侄儿,宋舍人的兄长。
世伯、是受伯父之托来照看三弟的。”
拦他的人思忖着,能冒着这么大雨到决堤的溪口找人的,必定是真有情谊的亲人,便信了他的身份,忙答应替他引路,又叫周围民壮找个羊皮救生衣给这位堂少爷换上。
桓凌穿上了鼓鼓胖胖、撑得双臂都得乍起来的救生衣,也顾不得好看不好看,扔下马跌跌撞撞地跑上大堤。
大堤上密密攒攒的人头,后头有人推着独轮小车运送一车车土石麻袋,更远处水边的人搬起麻袋向急流中扔去。
雨柱打在桓凌脸上,眼前一片水雾模糊,几丈之外便不辨人形,但他看到那片朦胧的人影时,却如有神助,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在人群中格外高挑挺秀的身影。
宋时也穿着胖胖的羊皮救生衣,手里撑着个不知破了几道口子的油纸伞,嘶声喊着:“那几根竹竿插到底,土袋先往竹竿中间投,挡住这股急流就好了!”
在这么大的雨中传声着实不易,他的嗓子几乎喊劈了。
身边有几趟运土石的小车经过,他正欲往后退开几步,一举足却发现左脚的靴子陷进了泥水里,拔那一下子鞋没出来,脚倒出来一半,踩在靴筒上,带得自己脚下有些不稳。
他不敢较力,先踩住靴筒稳定身形,却有一只手从背后按过来,扶着他的肩膀,帮他稳住了脚下。
他索性借力把左脚拔出来,光着袜底儿踩在泥水里,弯腰捡起了靴子。
正要回头道谢,却听背后的人叫了声“时官儿”
,顿时吓得寒毛直竖,连忙回头去扶那人,开口就要叫“爹”
。
他爹可奔六十的人了,经不起暴雨冲打,更不该上河堤上担惊受怕,万一坐下病怎么办!
然而那声爹还没出口,一张年轻的,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面孔就映入了眼里。
他张了张口,未曾说话,那人便主动说:“时官儿,是我,你桓师兄。”
可桓小师兄不是在京里吗?听说还考中了二甲进士,当了御史,怎么无缘无故的突然出现在武平了?而且桓时兄向来叫他宋三弟,偶尔也叫师弟,没叫过时官儿啊。
闹得他还以为是老父上堤了……
他心绪有些复杂,桓凌也意识到问题,高声解释了一句:“方才在那边见着宋世伯,正声声喊着‘时官儿’,我听多了便顺口叫了这么一句。
这河坝决口了?可要请本地守军帮忙修缮?本地河道路大人是家祖父的门生,我虽帮不上什么大忙,却还能写信请路大人走门路抽调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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